Moka

喜欢年下狗1是一辈子的

【叶蓝】再相逢 1-8

大家好哇,我回来啦,说是要大修,结果也没大修成,小修小修。

把之前写了的前七章汇了个总改了改,然后加了第八章,总算是把想写的都给写了。八章大概是2w字,后面还会有的,但就算没有了,现在写到这儿也能算是个结局(你)。

之前散散零零的都会删掉了,看过的可以直接跳到第八章看,前面反正是小改,不碍事。

再加个以前的介绍:这是个伪山贼X穷县令的故事。

写着是自己乐呵的,文笔不好,也比较无聊,很感谢之前在看的大家,谢谢你们啦!

 

 

 

1.

 

月上梢头,正是寂静时候。

蓝河坐于案前,揉了揉干涩疲劳的眼。微风从窗缝间漏进,吹得那烛光闪闪,忽明忽暗。他本想购置个灯罩,却不料预算吃紧,竟是一分都不能再拿了。

他被遣来这蓝溪当官也有些许日子了。蓝溪是块荒地,此番却因其山间矿藏的发现而颇得重视,但这些却与当地百姓无多大关系,该穷的还是穷着。

虽说潦倒,但身为县令,也不该沦落到连个灯罩都买不起。蓝河想到这儿便叹了口气,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后院传来的窸窣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这黑灯瞎火的时刻,倒显得那细微之声诡异之至。蓝河停笔,端起烛台便往后院走去。他虽为文官,却也有着一身好武艺,向来不惧贼人之类,在衙门缺人的时刻,他还亲自上阵逮了几个小偷,引得村中妇人喝彩连连。

蓝河隐于门后,探出头去,只见一个黑影从围墙之上跳下。那人的面容被月光映得模糊了几分,却仍能看出一副俊朗模样,一袭粗布黑衣使其融于夜色,背对着月亮,周身竟散出柔和的白光来。

来人见蓝河探出半个头的模样,轻笑一声,吐了嘴里叼着的枯草,径直就朝蓝河走了过来。蓝河的视野因长时间的工作而有些模糊,那人走近了,才认了个清楚。

“叶修!”蓝河有些气急败坏,这半夜翻墙进来的人正是让他平添一堆额外公务的罪魁祸首。蓝河刚喊出叶修的名字,就见叶修将食指抵于唇前,示意他安静。

蓝河明白自己是有些失态了,甩了甩袖子低声质问道:“你怎么又翻墙进来了!”

叶修倒不见外,一把揽过蓝河,接过他手里的烛台,轻车熟路地就把蓝河往屋里带,边走边回答道:“寨里收了新人,没地方给我睡了,就被赶下来了呗。”

蓝河哭笑不得:“你县里混的这么熟的,哪儿不能让你睡一宿,你一山贼头头,天天往衙门里跑,像什么样子。”

叶修若有所思,回答得理所当然:“这都这么晚了,我怎好意思叨扰,想来也只有我们兢兢业业的蓝大人还在彻夜工作,这才前来拜访。”

蓝河不语,他其实也没有要把叶修赶出去的意思,只是觉得随随便便让人进来有失体面,这才多言几句。

叶修虽为山贼,却从未干过杀人放火之事。他只劫,却也不劫平常商户,只有那些个贪官豪吏打这儿过,才会被他劫个正着。叶修为此得罪了许多人,可他武艺高超,身边又聚集了一群奇人志士,被打劫的人也不能伤他分毫,而他所劫之财向来是些取之无道的,那些人在他手上吃了亏的也不敢声张,生怕被查出问题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蓝河做官至今,从未见过能与百姓相处得如此融洽的山贼。叶修乐善好施又谈吐风趣,颇受县民爱戴,若他闲来无事,还会替蓝河处理些邻里纠纷。唯一让蓝河头疼的便是那些被叶修打过劫的人,这些人非富即贵,总是往蓝河头上施加压力,希望蓝河铲除叶修一伙。可叶修的为人蓝河看在眼里,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是为正义,便总是极力袒护叶修。近日蓝溪富有矿藏的消息散播开来,拜访此地的达官贵人无数,叶修便也更加活跃,声讨叶修的声音日嚣尘上,蓝河一边忙着接待,一边推脱自己实在无能为力,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

而叶修本人似乎对这些一概不知,闲来无事就从后院翻进,在蓝河面前晃来晃去。蓝河不讨厌叶修,甚至是敬仰他的,可叶修对外事毫不在意的行为举止又总是让他气急败坏。对叶修,蓝河只能是又爱又恨了。

“这就是你在忙的?”叶修走到案前,视线落在了几张信纸上,扫了几行后轻笑起来,“我的事?”

蓝河叹了口气,答道:“不然还有谁。”他知道叶修从来是个明白人,他早就明白蓝河的微妙处境,只是从来不提。

“这种事你以后就别理了,”叶修的脸被烛火照红了半边,显得表情温和了许多,“我自有分寸的。”

叶修从来说到做到,只是他的分寸怕是和蓝河内心的标准不符。蓝河摇摇头,有些无奈:“罢了罢了。”说着,领着叶修进了内院。

叶修在衙门内院过夜已是稀疏平常的事。叶修第一次死皮赖脸地要留下的时候蓝河是拒绝的,这没房间没被子的,他想睡在哪里。结果叶修一指蓝河的木床,正儿八经道:“那儿。”蓝河的忍耐极限到了叶修这儿总能一低再低,幸好那木床也挺大,他便也同意了,没想到有一就有二,叶修跑来和蓝河住的日子就这么多了起来。

蓝河与叶修躺在同一张床上,心中不免一阵感叹。这来到蓝溪后的日子实在太苦了,连自己的床都要被占了去。蓝河纠结着,却听见叶修的气息平缓了下去。这才敢转过身去和叶修面对面,黑夜里看不清叶修的样子,却能感受到他缓缓的呼吸,蓝河觉得心头痒痒的。

两个人睡也好,一个人来到这儿,与自己走得最近的,怕也只有叶修了。

蓝河闭眼,记起初到蓝溪的时候。蓝河正年轻气盛,却被派到穷乡僻壤的地方,说没有一点的灰心丧气,那是假的。他那日孤身一人骑一匹老马来到此地,县里人都来到街上围观这新上任的县令。小姑娘家家的从未见过这么一袭白衣又生的俊俏的人,一个个抛出手帕扔了蓝河满怀,街上的人起哄着向他问好。这蓝溪虽穷,但民风淳淳,此般的热情欢迎,让蓝河心中的冰河都消融了不少。

蓝河下马,挥手致意,恍惚间感受到一阵不一样的视线,抬头望去,见一人黑衣坐于砖瓦之上,嘴里叼着根草,却还打着一把白伞望着他。蓝河一眼便看出这人不普通,光是这么坐着,便有一流倜傥模样。蓝河一时看得失了神,被小姑娘的手帕砸中了脸。众人哄笑,蓝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往那人在的方向再望去,见那人也是一脸笑意明媚,便朝他点了点头。那人起身,也朝蓝河扔了什么,蓝河一把接住,是一块乳白色的圆石。

身边有人起哄:“叶大侠,你是想娶蓝大人呢,还是想蓝大人娶你呀。”

叶修站在屋顶上,一顶白伞后是日光万丈,他收了伞,抗在肩上,笑道:“你们可别见人没架子就蹭鼻子上眼了啊。”又朝蓝河点点头,便跳出了众人的视线,留下蓝河面红耳赤地发怔。

 

翌日,蓝河照例在隔壁王阿婆家的鸡鸣声中爬起,身边的叶修却已经不见踪影。他起身洗漱,完毕后直接走到了案台上。

叶修正在这儿等着,扔给蓝河一个烧饼,看蓝河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笑道:“蓝大人工作如此辛劳,怎能不吃早饭呢。”

蓝河确实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若是县民有带给他的吃食留在衙门里的,他便会热了热当早饭吃,若没有,他就饿到中午再到街上解决。

“有饭吃自然是最好的,”蓝河嚼着那烧饼哼哼道,“只可惜某人太会闹事,害的本官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

叶修被噎地没了声,赶忙跑到蓝河身边给他捏了捏肩膀,装模作样地说道:“草民真是罪该万死!”

蓝河被他逗乐了,道:“玩笑话而已。”蓝河承认,叶修做的许多事是他想做却不敢的,看到那些总是颐指气使的人吃瘪的模样实在是大快人心。

叶修应了几句,语罢,听见蓝河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恩?”

“你不像是应该在蓝溪的人。”蓝河直白地说了。

“看来是我太英俊潇洒了!”叶修摸摸下巴,笑着岔开了话题。蓝河听到,心里却有些小难过,看来叶修是不愿意告诉他了。蓝河从来不会逼问,人不说,只能说明关系还没到那境界。

“你回去吧,近日就别下山了。”蓝河的声音冷了几分。

“为何?”叶修追问。

“公主要来。”蓝河坐到案前,这是他昨日刚得的消息,他真是不明白了,怎么什么人都要往蓝溪跑。

“苏沐橙?她来这儿干嘛。”叶修的眉头皱了起来。

蓝河瞪他一眼,道:“公主的名字是你能乱叫的吗,你这几天好自为之便是,别出了什么岔子。”

“那是自然。”叶修的语气带上几分柔和,入了蓝河的耳里却让他有些不舒服。

蓝河无视心中所感,说道:“公主生的国色天香又尊贵,你就算长的再好看也是山贼。”

“蓝大人这是吃醋啦?我对公主可没有这种非分之想。唉,不过真没想到蓝大人会这么直白地夸我好看。”叶修说着,又往蓝河身边靠了几分。蓝河被说地耳根泛红,一把推开叶修便道:“谁吃醋,还不快滚回你的寨子去。”

叶修觉得这样的蓝河好生有趣,但又怕他窝火便也不再逗他,起身便朝衙门外走去,却被蓝河一把抓住:“谁让你走前门的,被人看见怎么办!去去去,翻墙出去。”叶修哭笑不得,只好转身入了后院。

蓝河见叶修走了,才一屁股坐下,气鼓鼓地捣鼓着叶修送的烧饼。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蓝河揉揉头发,脸朝下砸在桌上。

 

 

2.

 

苏沐橙很快就到了。

这位芳名在外的公主殿下戴着顶偌大的斗笠,四周垂下纯白的轻纱,以遮住自己的面庞,橙色的长发束起,隐于薄纱之下。身骑一匹白马,后跟着两名护卫,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晃进了城。

都说轻纱配美人,白纱带来的朦胧感叫人浮想联翩。

蓝溪的男女老少对于此番场景已是见怪不怪,顶多驻足观望一会儿,希望那清风撩起轻纱来一睹不知是哪里来的大小姐的芳容。

苏沐橙在衙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才缓缓走了进去,走到中庭时才缓缓撩起自己的面纱,微笑着朝案台上的蓝河点了点头。

蓝河愣了一会儿,苏沐橙来得太快,他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瞥见苏沐橙标志性的橙色长发,这才匆忙从台阶上走下,朝苏沐橙行了个礼。

苏沐橙站在中庭,阳光打在她身上,酝酿出柔和的美感。她微笑,便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蓝河在内心悄悄地捂了捂胸口,果真是名不虚传,他感叹,前几日叶修的语气,果然是无可厚非的。

“我来这儿也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你忙你的便是,我自己待着就好。”苏沐橙边说着边四周环顾起来。

蓝河点头,心里赞许这公主也是明白之人,便真的干活去了。

这一忙便忙到了正午,处理完了镇口失踪驴子的归属问题,蓝河急匆匆地赶回衙门。这一忙就把苏沐橙还在这儿的事情给忘了,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吩咐下去。

人家好说歹说也是堂堂公主殿下,就算脾气再好,也不能怠慢了。

两个侍卫正站在外面,蓝河朝他们点头示意后便径直往里走,却没能在衙门里看到苏沐橙的身影。不应该呀,他想,侍卫就在外面,想来苏沐橙也应还在衙门内才是。这么想着,蓝河往后院走去,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叶修。

蓝河的心瞬间砰砰直跳起来,不是让叶修安分些的吗,前几日都还风平浪静的,怎么偏偏今个儿就下山来了。蓝河正想上前质问,却又听见另外一个声音。

是苏沐橙。

蓝河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叶修下山就算了,偏偏还遇上了苏沐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真的是保不了叶修了。

两人的对话声从后院传来,飘到蓝河耳里时已有些不清楚,他只听模模糊糊的几个字眼,什么回去什么过来,还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蓝河不敢再往前走了,他的小心脏可受不了见着叶修和苏沐橙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样子。不过用脑袋想想就知道他们应该是般配得不行。叶修虽然做着山贼,但却丝毫没有那股粗鲁劲儿,相反的,蓝河初见他便觉得他应是高在云端之人。

蓝河没有往前走,两人的声音却近了。蓝河赶忙后退几步,装作刚回来便和两人遇了个正着的样子。

“呃……这……”蓝河真实地重现了他几分钟前的震惊。

叶修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便道:“小蓝啊,其实我和沐……公主以前偶尔碰到过几次。”

蓝河点头,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敢情只有他一人在这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两人却是老早就熟识了?自己难不成还打扰了人家相会?

苏沐橙见状,赶忙插话道:“我收到消息说叶修在这儿便来看看,没有主动和小蓝你说,真是抱歉了。”

这种话从苏沐橙嘴里说出来,分量瞬间重了不少。蓝河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顿了一会儿,道:“小蓝?”

见蓝河一脸懵逼的样子,苏沐橙笑出了声:“刚刚和叶修聊到你,他就是这么叫你的呀。”叶修转过脸去不看蓝河,一副心虚的样子。

“小蓝就小蓝吧。”蓝河笑笑,叶修当面没这么叫过他,不过这样的称呼却微妙地有种亲近之感,他并不讨厌,况且,能被苏沐橙这么叫,也是一种荣幸。

“小蓝啊,不如我们先去吃个饭?”叶修道。

叶修这一声小蓝叫的蓝河抖了两抖,正想送他一个白眼,却见苏沐橙满脸笑意地看着他。蓝河咽咽口水,赶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们待在这儿吧,我去买点吃的。”蓝河说着,飞也似地奔出了衙门。

“哎,小蓝,等……”叶修看着蓝河的身影消失不见,叹了口气。苏沐橙见叶修一脸无奈的样子,又笑了起来:“你们俩真有趣。”

叶修干笑两声。

“你打算一直瞒着他吗?”苏沐橙问道。

“不知道,看情况吧。”叶修答。

苏沐橙点头,戴上斗篷,径直向门外走去。叶修跟着她到门口,道:“这就要走了?不在这儿吃午饭吗?”

苏沐橙跃上马背,朝叶修眨眨眼睛,笑道:“不了,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这就要回去了。替我向小蓝道个歉呀。”

叶修点头,并不挽留,只是郑重地说了句保重,目光随着苏沐橙与她的白马远去,伫立良久,叹了口气。

他满脑子都是苏沐橙说的那一句话——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么?

 

待蓝河提着饭盒回来的时候,只有叶修一人在后院坐着。

“公主呢?”他问道。

“走了,”叶修答,视线落在蓝河手中巨大的饭盒上,他挑挑眉,道,“辛苦你准备那么多了,可惜公主已经走了,不过我还在,你不用担心吃的没人解决。”叶修说着,接过了蓝河手里的饭盒,往桌子上摆了起来。

“走了?!”蓝河一脸的不可思议,还往后跳了一步。叶修点头,嘴里叼着个鸡腿,含糊地恩了几声。

这还真是来去匆匆,蓝河腹诽,看叶修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又有些微妙的焦躁。叶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拿掉嘴里的鸡腿,擦了擦手,拉着蓝河坐下,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蓝河甩开叶修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张开了嘴又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叶修犹豫了一会儿,正想开口,却被蓝河打断:“不想讲就算了吧。”说着便开始扒饭。叶修见他心情不佳也便不再提这茬,丰盛的一餐,两个人却都吃得索然无味。

 

 

3.

 

苏沐橙的到来似乎只是生活中偶尔的一圈涟漪,并没有激起多大的风浪。两人生活依旧,打趣照常,但蓝河却觉得与叶修的距离越发地远了起来。叶修的身上总是一层神秘的光晕,这份神秘成了道跨不过去的坎。

蓝河想到叶修那日问他是否有什么想知道的,这是否意味着他那时是想告诉他的呢?蓝河想要去和叶修道个歉,却又拉不下这个脸。这件事一拖再拖,没过几月,叶修就彻底地从蓝溪消失了。

蓝河更气了,不仅气叶修走时不提一句,更气自己对叶修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滚。

蓝河坐在案台前,想到与叶修的最后一面,那人还是一脸轻佻的模样,蹭了一顿饭后磨蹭了好久才说他要回去了,叫蓝河不要想他。蓝河哪知这是告别之意,便以为叶修又在他面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有些害臊地便叫他滚了。隔天叶修与他寨子里的人就凭空消失了,蓝溪的人偶尔会谈到他们,可谁也没有头绪。

叫你滚还真滚了,蓝河嘟囔了几声。

叶修走时是夏,可如今夜里已没了那蝉鸣,后院里的那颗梧桐倒是落了一地的叶。

叶修走了就走了呗,有什么好挂念的,他那么厉害的人,自然该去更好的地方。蓝河撇撇嘴,又写了一个错别字。

蓝溪一座小城,仿佛被隔绝在了世事之外。

蓝河也没收到叶修的任何消息。

 

 

蓝河再见到叶修是受召回皇城的时候。他为梁易春的弟子,本就是朝廷的一员,无奈当时与同门的师弟发生了矛盾,便主动去了蓝溪,也算是他的冲动之举。可蓝河回想起来却也不后悔,毕竟遇到了叶修,遇到了许多人。他想起出蓝溪时站在路边为他送行的人们,嘴角又浮起一丝笑意,只可惜少了某人。

蓝河出京时独自骑着老马,回来时也是一人。走时春樱烂漫,归时枯叶满地。笔言飞在书信中提议来接他,却被他拒绝了,一个人也好沉下心来想想。

蓝河下马,走在街上。京城比蓝溪繁华了不知道多少,人流匆匆,却没有人注意到他。蓝河在街上四处张望着走着,不禁感叹京城着两年来的巨大变化。

蓝河抬头看那临街的酒楼,几个酒女靠在朱红的栅栏上,一个个胭脂粉黛,美艳之至,与酒桌上的客人说着话,清脆的笑声荡在风里。血红的幕布与珠帘一同飘到空中,与紫红的夕阳相应,好一副旖旎模样。

这酒楼富丽堂皇,一瞧便知道是大户人家才会来的地方。蓝河正想收眼,却见那幕布落下,露出帘后之人。

蓝河傻了。那个人照样一身黑衣,却添了几道金色的刺绣,从容地坐于锦绣之间,竟没有丝毫的违和之感。

叶修正要叫凭栏的酒女添茶,却在那酒女身后看到了站在楼下望着他的一脸不知所措的蓝河。

茶盏就这么从叶修手里掉了下去。

蓝河与叶修的视线对上,下意识地要跑,可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他又不能骑马,偏偏这老马还一副犟脾气,昂着头只肯慢吞吞地走,结果还没走出几步便被叶修拦住。

天色已经暗了,只有借酒楼的昏黄灯光才能一窥面前人的容颜。两人站在街上面对面,竟是愣生生地无言了几秒。蓝河被身后的人一下撞到叶修身上,抬起头来便看见叶修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一时间慌张地别过了头。

蓝河心想这随随便便跑路的人又不是他,怎么反而他心虚了起来。

叶修瞧着蓝河脑袋转来转去就是不肯正对着他的样子,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只好喊了声:“小蓝啊……”

“呃,那个,你大概认错人了。”蓝河挠挠头笑着打了个哈哈转身便想跑路,却被叶修一把抓住。

“小蓝,我们需要谈谈。”叶修说得一本正经。蓝河正想拒绝,却被酒楼上的声音打断,“叶修,你看到哪家的小姑娘了啊跑得这么急!两个人杵在路上干嘛呢,给别人添堵啊!!我要告你见色忘友!见色忘友你知道吗!叫你出来喝酒你吃茶就算了,你还抛下本将军泡妹子去了!你说说你,你说说你!”一个人影挂在酒楼的栏杆上嚷嚷道。

一旁的酒女们笑得用袖子捂住了嘴,说道:“黄将军,你可要看仔细了,王爷拦的可是位公子。”

“什么!”黄少天立马伸出头去张望,指着叶修你了半天,再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叶修哭笑不得,朝楼上起哄的人们摆摆手道:“等着,你们英俊潇洒的叶哥这就回来了。”

蓝河这边还纳闷着,望望黄少天,看看叶修,什么王爷,叶修???

等等!蓝河的眼神落在黄少天的身上,指着黄少天一脸兴奋地看向叶修:“叶修!黄!黄少天!”

叶修没想到蓝河的注意点全放到了黄少天的身上,笑道:“蓝大人终于认识我了?”

“呃……”其实还是想装作不认识你。

“蓝大人愿意上去坐坐吗?”叶修双手搭在蓝河的双肩上,没有给蓝河留一丝拒绝的余地,吩咐侍卫牵了蓝河的马,便推着仍处于震惊状态的蓝河上楼了。

“这位公子生的当真俊俏。”酒女笑着想去牵过蓝河,叶修却拉着蓝河躲了过去,道:“蓝大人不习惯这种地方,你们可别逗他啊。”

那酒女挑眉,笑而不语。

叶修光惦记着推蓝河上楼了,却没料想到这活蹦乱跳的竟一路都没有挣扎,低头看蓝河,却见他正一脸兴奋地盯着黄少天。

黄少天被蓝河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一会儿突然拍桌道:“你,你是那个蓝……”

“蓝河!”蓝河见黄少天对他还有印象,激动地向前跨了一步,叶修有些尴尬地将手收了回去。

黄少天见叶修吃瘪的样子不禁偷笑,赶忙招呼着蓝河在他身边坐下。

叶修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到他们对面,脸上却还是刚刚的笑意:“小蓝你……和黄少天认识?”

蓝河抬头看叶修,回忆起蓝溪的日子,不禁觉得有些恍惚与苦涩。他喝了口水,尽力使语气变得平淡:“我还小的时候曾见过黄将军领着军队班师回朝的样子,那时候万人空巷,热闹极了……那之后我便习武,想入朝谋个武职,可惜实力不够,便被大春带去做了文官。跟着大春的时候曾见过黄将军几面。”

叶修的两声哦淹没在了黄少天与蓝河扯家常的声音里。

蓝河一方面因为见到黄少天而激动,一方面也有借黄少天避开叶修之意,便开始和黄少天滔滔不绝地聊了起来。

叶修见对面两人相见恨晚的模样,微笑着捏了捏手中的杯子。

呵呵。

黄少天很厉害嘛。

 

 

4.

叶修第一次听到蓝河的名字,是在蓝溪的小客栈里。归乡的商人酌酒,与同桌的朋友吹嘘路途中的见闻。

“听说朝廷给我们派的县令叫蓝河,”那人举起酒杯,一脸醉意地笑,“据说是极好看的。”

身边的人忙追问,那人便再道:“我路上看到了,一身白衣飘飘又长的俊朗,想必就是我们的新县令了。”

叶修听了只是笑笑,起身便离开了客栈。

蓝溪城小,一有消息便满城皆知。姑娘家家的从前总是念叨着要嫁给叶大侠,如今却又道,倘若嫁不成叶大侠,那嫁给蓝大人也是极好的,反正两人都是顶好看的。

于是,蓝河到来的那日,路途两旁便围满了人,众人都想看看那个传闻中的蓝大人究竟长着张什么样的脸。

叶修本没想着要来的,却被包荣兴拉着下了山,说是一定要去凑个热闹。叶修无奈,只好坐在屋顶看街上少见的人山人海。

蓝河果真是一袭白衣,眉目清秀,一股诗书之气。他接近了人群便立刻下马,满面笑容,毫无叶修印象中读书人的骄横,倒是显得平易近人。

接到周围小姑娘们扔出的手帕,蓝河耳垂微红,有些不知所措。叶修一直盯着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却见蓝河抬起头,怔怔地盯了他几秒。

叶修内心咯噔一下,鬼使神差地扔了块圆石出去,见蓝河在众人调侃下脸上又涨红几分,心情大好,哼着小曲便走了。

白玉佳人,叶修的怀里没有如脂的白玉,只有被体温染的微热的顽石一颗,这便连同着叶修的一颗真心一起,扔到了蓝河手里。

真是有先见之明,叶修后来想,聘礼总是要先下的。

蓝溪真的很穷。蓝河为官两袖清风,所得钱财都为蓝溪建设所用,连自己的俸禄也贴出去大半,连吃食都有些紧张。蓝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在衙门旁开了块荒地,自己种起了菜。

蓝溪的人们见蓝河亲力亲为,对这位县令的好感度又上去几分,路过的农民偶尔点播蓝河几下,有的还给蓝河送来自家的作物,小姑娘家家的撑了伞,每天来看蓝河种田。

叶修觉得有趣,便也跟着来看,三两句不离你这样可是种不好田的,东说一句,西蹿两下,蓝河再好的脾气也熬不过叶修的三番五次的故意调侃,撩起袖子扛着锄头就追着叶修跑起来。

叶修边跑,一边嘴里振振有词:“救命啦,父母官杀人啦!”

蓝河跟在他身后,跑得喘不过气又笑弯了腰,最后叶修请客两人在面店里大吃一场,一段孽缘就这么结下了。

那之后蓝河还是坚持着种了几天的田,叶修每日必然到场,也依旧是垃圾话阵阵,两人不出半个时辰便打闹起来,引得围观群众惊叹连连,笑声阵阵。围观的小姑娘们议论道,若是嫁不了叶大侠又嫁不了蓝大人,看着他们一起也是极好的,反正两人都是长的极好看的,般配!

 

叶修回忆起过去,面上又浮几分笑意。对面的黄少天依然滔滔不绝,蓝河老老实实地听着,脑袋一点一点地,偶尔还合作地笑两声。

叶修微笑不语,只是吩咐了酒娘给黄少天一杯一杯地添酒。黄少天说的口干舌燥,毫不在意地端起酒杯就是一大口,不到一个时辰,已是满脸通红,说话也变得不流利起来。

叶修继续吩咐添酒,一旁的酒娘看透了他的心思,抿嘴偷笑。

终于,黄少天支撑不住,脸朝着桌子砸了下去,一边倒着一边还在说:“想当年本将军……嗝……也是一条好汉……嗝!自从遇到那个喻文州……”黄少天的声音小了下去,叶修哭笑不得,吩咐了侍者将他送回府。

“天色不早了,小蓝你今晚可有住处?”叶修问道。

一会儿相处下了,隔阂与陌生少了几分,倒是那分别的两年,模糊地像场梦。初见时你我同台,再见时却又是天上地下。蓝河的心里有些萧瑟,答道:“我与同门师兄约好,要去他那儿住。”

“唔……”叶修应道,“这么晚了,不如你直接去我那儿住吧。”

蓝河急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叶修笑道:“以前在衙门住了那么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而且你住在我的府上,也容易见到黄少天。”

黄少天已经被拖出几米远,听到这句话又挺尸似地回过头嚷了一句:“老叶的房子,嗝,好!贼窝!哈哈哈哈哈嗝!”

叶修赶忙咳嗽两声。

“可……”蓝河犹豫。

“我会遣下人到你师兄府上报信,更何况,”叶修继续说道,“我也有要事要与你讲。”

要事……吗。蓝河还是点了点头,尽管沉寂了几个月,他的好奇心还是被重新引了出来。叶修为何要走?堂堂王爷又为何当了山贼?他的内心有一连串的问号与猜想。

他跟着叶修下了楼。其实他与叶修应当算是熟识了,可再见面时这人似又不同了许多。

“我的马呢?”蓝河问道。

“先牵回府了。”

“哈?”

叶修咳嗽一声,道:“怕你拒绝,就把马给押了。”

蓝河嘴角一抽,心想道山贼还是山贼,果然还是熟悉的做派,方才心里的隔阂也淡了几分。

叶修从侍从手中牵过一匹马,纵身跨了上去,又朝蓝河伸出手去。

夜风瑟瑟,灯火凄凄。酒楼的昏光打在叶修的脸上,倒也显出几分凌冽的神色。蓝河抬头看的有些失神,愣了一会儿道:“这不太好吧。”

叶修下马,道:“那你骑。”

蓝河连忙退后几步,又摆手道:“这也不好,你骑便是,我可以走。”哪有王爷在下面走,小县令骑在马上的道理。

叶修皱眉道:“怎能让客人步行。”说着又跨上马道,“看来你还是得上来。”

蓝河踌躇了几步,叹了口气牵住了叶修伸过来的手。叶修的手真好看,蓝河腹诽,长得好看手也好看,真不得了。叶修的手劲倒是挺大,蓝河说来也不轻,却被叶修一拉拉到了马上,坐在他的身前。

呃……蓝河感受到后背附上来的热度与叶修环过自己腰间的双臂,一定要这样骑吗……

酒女们撑在栏杆上嗑瓜子,看楼下两人扭捏许久最终骑到马上。为首的酒女笑道:“这局我赌赢了啊,就说这两人有问题。”一旁的酒女叹了口气道:“不是很懂富贵人家的情趣。”年龄小些的侍女看直了眼,心想着这恋爱谈得还真是浪漫。

蓝河被叶修圈在怀里一动都不敢动,叶修倒是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拽着缰绳。

“你不是说有事要说吗。”蓝河忍无可忍。

叶修一时慌了神,一拽缰绳,两人齐齐朝后倒去。王爷府配的自然是好马,弓了一下便又恢复平常,只是摇晃着尾巴嚎了一声。蓝河因为惯性直接倒在叶修怀里,下意识地直回身子咳嗽两声,幸好这是大半夜的,夜风吹吹也好散热。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叶修只好开口道:“朝中勾心斗角,被排挤也是无可奈何,与其忍气吞声,不如自寻一片天地,自由自在,做山贼也是快活。”

蓝河不再过问朝中的斗争,这些事他也经历过,自然是有所感,他改口说道:“照你这么说,你本来就该是王爷,为何我却从未听过你的名号。”

叶修笑:“那你知道叶秋吗?”

叶秋?那个平定西北的传奇人物叶秋?

叶修见他一时间脑袋没转过来,便继续说道:“叶秋是我的胞弟。宫里的人都迷信,我们刚成年的时候,宫里来人说要召叶秋进宫,要他随军出征西北。原因居然是算命算出来的,说是只要叶家的次子随军出征,便能获得胜利。”叶修说到这里啧啧两声,又继续道,“叶秋与我虽为双胞胎兄弟,但叶秋善文却不懂武,而我正好相反。”

“所以你便替了叶秋,以叶秋的名义上了战场?”蓝河侧脸瞄向叶修,叶修说这些话时波澜不惊,好像只是发生了一件小事。

“恩,”叶修回答,“你说朝廷里的人怎么这么不好伺候,不想去打仗吧,便逼人去帮他们打仗,打的好了回来,又说你狼子野心,唉,难伺候啊。”

蓝河笑,又问,“那你为何又回来了?”

“风水轮流转嘛。”

蓝河一勾嘴角,语气飘起来:“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叶修认命似的叹气:“回来的时候局势还没定,我可不想因为我而牵扯到你。”

“哦……”蓝河答,却有些隐隐的失望,真相与他猜想的差不多,他明白叶修是为他好,但叶修不告诉他,便让他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见蓝河不语,叶修便靠近了他的耳朵说道:“蓝大人生气啦?”

蓝河被他突如其来在耳边的一句吓得僵硬,一手拍在叶修的脸上将他的头按了回去,道:“没有!”

“真的?”

蓝河回头,在夜色里盯着叶修的眼睛:“真的。”

叶修松了口气,又开始哼起小曲来。

“难听,跑调!”蓝河道。

“真的假的,酒楼里的姑娘可都说我唱的好听。”叶修大言不惭。

“你可拉倒吧你,那是给你面子。”蓝河吐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起嘴来,迎着月色朝叶府走去。

蓝河想起在蓝溪的时候,两个人骑着镇口刘铁柱家的倔驴去客栈吃饭,那时不是月色,而是夕阳,两人也是这样有的没的说说笑笑,结果被那驴子拱到了地上,滚到地里糊了一嘴的泥巴。想到这里,蓝河不禁笑出声来。

“在想什么?”叶修问。

“你猜。”

“我猜是那头驴。”叶修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把他做成驴肉火锅很久了,可惜刘铁柱死活不肯。”

两人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说说笑笑,好像不在京城,倒像是走在蓝溪的泥路上。

 

5.

    夜晚的京城极静,灯光也只有零零星星几点。王爷府在这黑暗中显得与周围民居不无不同,但从围墙外便可见府内懒散昏黄的灯光。

蓝河随叶修下马,诧异于门口的空无一人。

叶修推了门便进去,倒像是进了个寻常人家。蓝河在昏暗中依稀可见一个空旷的庭院,象征着荣华富贵的玩意儿倒是一概不见。

蓝河这边儿正纳闷着,一旁黑暗的角落里却突然飞出一个人影扑向叶修。“危险!”蓝河出声,将叶修拉至身后。

那黑影的动作滞住,歪了歪脑袋。

叶修站在蓝河身后,心中一暖,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大老大,这是什么情况?”青年的声音格外熟悉。

“包……子?”蓝河问道。在蓝溪的时候,除了叶修之外,与蓝河最为熟悉的就要数包荣兴了。蓝河觉得他虽然活泼过头了点,但却纯真善良,想不透为何会上叶修这条贼船。

包荣兴双手搭在蓝河肩上,兴奋地叫道:“嫂子也来京城啦?!我就知道嫂子舍不得我们老大!”

蓝河被叫得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这玩笑话若是放在从前他便接了,可如今叶修身份显赫,他便也拉不下脸来接话,就怕生出攀高枝的嫌疑。

包荣兴算是叶修的一号小弟,叶修下山作妖时他常跟在一边,念叨着要为山头添一位压寨夫人。叶修去围观蓝河种田时他便蹲在田地旁与小姑娘们唠嗑,别的没学会,什么叶修与蓝河好生般配之类的话倒是听进去了不少。真是为山头添一位像样的压寨夫人的好机会啊!自那之后,包荣兴逮着蓝河便喊嫂子,叶修听见,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微笑。蓝河初听时还会阻拦,后来听得惯了到是习以为常了,毕竟包荣兴那闪闪发光的眼神让人难以拒绝。

这称呼在蓝河的人生里消失了几个月,忽的出现了,便惊起蓝河一身鸡皮疙瘩。

“包子啊,你先回去,我还有些话要和你嫂子说。”嫂子个屁!叶修迈步向前,却被蓝河踹了一脚。

包荣兴很懂地点点头,满脸闪光地就蹦回了自己的卧房,关门前还不忘探出头来在心里默喊两声老大加油。

看来很快就能喝喜酒了,包荣兴在屋里乐呵呵地搓手。

“小蓝啊,你凭声音便能认出包子了,为何方才却不敢认我呢?”叶修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盯着夜晚里轮廓模糊的蓝河的侧颜,这夜里看不出人的脸色,不过想来也是红的。

蓝河一阵心虚,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你个叶修,不就是身份尊贵了吗,就敢在本官面前作威作福,尊贵了我就不敢打你吗!

蓝河心里被叶修调侃得气愤,又踹了叶修一脚。

叶修欲哭无泪,只好不再闹腾他,领着蓝河去了卧房。叶府的客房朴素却洁净,叶修燃了蜡烛,道:“客房简陋了些,不过应当比衙门内院要好些。”

蓝河有些憋屈,毕竟叶修说的是真话。人家的蜡烛还有罩子,自己连个罩子都买不起。蓝河哼哼两声,却还是质问道:“若这么嫌弃衙门,那为何晚晚都要前来借宿。”

蓝河问罢立刻捂住嘴巴,心想不妙,叶修明显就是等着听自己说这话。

叶修果然轻笑道:“有蓝大人的地方,再简陋叶某都是愿意前往的。”

蓝河掐准了叶修会这么说,心想着不能总被叶修这么调戏,于是拉下脸皮将计就计道:“若真如王爷所说,那今晚不如与你蓝大人共睡一床,彻夜长谈。”

蓝河瞥了瞥客房的床,比衙门内院的那张不知小了多少,要睡两人,怕是要被挤死。叶修再怎么喜欢对他说些俏皮话,也不至于真的想要与他挤在一起。

蓝河还是低估叶修了。

叶修立刻回复道:“正合我意!”说着就开始坐到床沿开始脱衣服。

蓝河目瞪口呆,奈何这坑是自己挖下的,老脸都丢光了,实在是不能再反悔了。

叶修乐呵呵地钻进被子往里挤了挤,拍拍另一边床铺示意蓝河躺下。

蓝河干笑两声,慢吞吞地脱去外衣往里坐了些,浑身僵硬地背对着叶修躺下,一动不动。在蓝溪和叶修同睡一床是稀疏平常之事,但那时床大,叶修这边他那边,中间隔得远。可现在蓝河侧身躺下,却能感受到叶修的温度,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叶修就在他身后。怕不是只隔了一条缝?蓝河有些紧张地想往外移动,却被叶修抓了回来,蓝河的后脑勺甚至能感受到叶修说话时的吐息。

“小蓝啊,再往外挪就掉下去了。”

“呃……呵呵,有些挤哈。”

“挤挤好,显得我们比较亲密无间,适合彻夜长谈。不过你背对着我,要如何彻夜长谈?”

亲密无间个屁!谁要和你彻夜长谈!

蓝河郁闷,怕不是要被自己说的话坑死。

“有些累了,还是改日吧。”蓝河背对着叶修,心如死灰道。

“也好。”叶修接受了这个提案,人却贴上蓝河的后背,手臂抬起,越过蓝河的身体,似是要将他环到怀里。

“你干嘛!”蓝河警觉道。

“熄灯。”叶修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手伸至床头拂过烛火,带起的清风将那火苗扑灭,“蓝大人以为我要干什么?”

蓝河觉得见到叶修之后自己便一直处于被叶修的语言牵制的状态,叶修说的话总是让他恼火,可心头却又痒痒的。蓝河生怕又说些什么将自己带了进去,便闭上眼睛不作声了。

身后的叶修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晚安。”

 

蓝河的睡相很好,怎么睡着的就是怎么醒来。叶修倒是不同,一只手直接挂到了蓝河身上。虽说床小又挤着两个人,但他却睡得很好。

其实有叶修在的时候他向来睡得很好,在蓝溪时孤身一人,穷乡僻壤的地方,黑夜也分外萧条冷清。两人相伴,那漫漫长夜也不至于太过寂寥。

叶修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存在,蓝河从不否认这一点。

蓝河眯了眯眼睛,轻手轻脚地将叶修的手移开,替他重新盖好被子,穿好衣服便出了房间。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叶修的家。

这刚出门便碰到一个黑发青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却是来人先道了声:“蓝大人好。”蓝河朝他点点头。

这青年着实眼熟,应该也是叶修从山上带下来的,应该是叫莫凡?

莫凡不再多言,打了招呼便走了过去,他无意中瞄到房中的叶修,不禁心生疑惑:这客房这么多,为何偏挑了间单人的还要与客人挤在一起?

但他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便立刻将这疑问弃之脑后了。

倒是那包荣兴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嘴里迷迷糊糊地念叨道:“老大和嫂子……喜酒……嘿嘿嘿……”

 

6.

    叶修醒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上的被子盖得整齐,身边之人却已不见踪影。叶修扶额,睡得太死了,连蓝河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叶府的作息时间仍与他们在山头时无异。京城的街道早已热闹非凡,叶府的一群人这才刚刚汇到饭厅。一群人围在桌上敲着碗筷,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其中却不见蓝河的身影。

“蓝河呢?”叶修问道。

厨娘从厨房探出头来,道:“蓝大人很早就来过了,那时候早饭还没煮好,他说自己在府里逛逛。”

叶修点头,转身便去找蓝河去了。

完全被无视的一群人面面相觑,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啃着肉包的包荣兴。原来包子一直说的嫂子是确有其事……突然被注视的包子吓了一跳,在众人的威逼下连忙摇头,表示自己虽然一口一个嫂子,但他们到底进展如何是真不知道。

一直低声不语的莫凡恍然大悟,道:“大概已是同床共枕了吧。”

原本热闹的饭桌仿佛被雷劈过一般突然安静下来。就那个叶修?还同床共枕?

这头饭桌上一片震惊,这边的叶修在庭院处找到了蓝河的身影。

“抱歉,没经过允许就随便走动了。”注意到叶修的出现,蓝河说道。这在叶府里逛悠这倒也没什么收获,除了大,房间多之外,叶府也没什么独特之处。偶有的几个值钱玩意儿却都还是蓝河看得眼熟的,想来也是叶修当山贼那会儿劫来的,看了还让人头疼。

“无妨,”叶修道,“去吃早饭吧,大家都在等。”

蓝河点头跟上,道:“早饭之后我就该告辞了,叨扰了一夜。”

蓝河突然正经起来的言辞让叶修心里头有些发凉,他停下脚步,转身与蓝河面对面,说道:“不如就在此这儿住下吧,我听说你在京城并无住处,若要住到别人家里,不如留在这儿。”

蓝河心想,这倒是把他的家底摸得清楚,再想想自己对叶修的一无所知,竟也生出一丝微妙的情绪来。蓝河发现自己已经能将状态切换自如,是那个在蓝溪与叶修意气相投的蓝河,还是这个身处京城,在叶修面前身份显得卑微的蓝河,他无法将这两者融为一体,只好在此间不停游走。

他拉开与叶修的距离道:“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这儿多的是空房。”

蓝河郁闷,道:“叶修,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你可曾想过我能不能留在这儿?”

蓝河说的不错。叶修这番回来是想重整旗鼓的,而如今朝堂上党派之争厉害,蓝河所依附的是以喻文州为首的一系,虽说他们与叶修一派并无明显的冲突,但好说歹说也是亦敌亦友的关系,若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也只有翻脸不认人,谁也保不了谁,若是彻底敌对了,那便更加麻烦。

叶修叹气,他就知道蓝河一个人待着便会想些有的没的,蓝河对待他时有明显的温度差,他显然还没能把从前的山贼叶修与面前的王爷相等起来。

可他还是叶修,蓝河也一直是蓝河。

他以为靠着打趣便能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到在蓝溪时的热度与相互信任,可现在他发现有些事情不好好说说是无法解决的。

“我想的不是你能不能留在这儿,而是你想不想留在这儿,”叶修的眼睛盯着蓝河,眼底一片真诚,“你要是想,便能一直留下来。”

蓝河一时语塞,微微低头道:“你倒是心大,不怕我来这儿当卧底把你的消息放出去么?”蓝河的声音越说越小:“你树敌想来也是不少……”

蓝河从来都是为别人着想之人,这也是叶修欣赏信任他的原因之一。在勾心斗角的政场,像他一样的能够维持初心的人已是少之又少。想到这儿,叶修的声音都沾了些笑意,他道:“你会吗?”

“你!你……”蓝河又被叶修堵得说不出话,叶修了解他,知道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蓝河一甩袖子,不再去理睬一脸春风笑意的叶修,径直向饭厅走去。

“蓝大人又生气啦?”叶修恬不知耻地跟上,“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要留下了。”

蓝河不去看他,怒道:“无耻!敢情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蓝河话一出却自己红了脸,他绝没有要叶修报答的意思,只是一激动便有些口不择言。

叶修跟上,凑到蓝河耳边道:“那叶某不如以身相许,蓝大人意下如何啊?”

蓝河的脸更红,踹叶修一脚逃跑似地向饭厅方向加快速度。

 

此时叶府的一群人正扒在墙后,不敢开口,一个个戏全在眼神。

魏琛挤眉作恶心状:没想到叶修竟不要脸到了这种境地。

乔一帆不敢探头去看,倒是听着红了脸。

包子依然搓手,一脸激动,估摸着办喜事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陈果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叶修与蓝河的脚步越来越近,一伙人这才急匆匆地溜回饭桌,装作专心吃早饭的模样。

蓝河的身影刚出现在饭厅门口,包荣兴便朝他挥手大声道:“嫂子早!”一群人纷纷朝蓝河点头或是问好,眼里蕴含的情绪颇为复杂。

蓝河被注视了一路,有些莫名其妙,便朝他们点点头。叶修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一瞬间,一群人便齐刷刷地将眼神收了回去。

蓝河:……???

“嫂子嫂子,今早的肉包可好吃了!”

陈果在桌底下踩了包荣兴一脚,把他抓着包子的手拦了回去,随后张罗着在一堆人中空出两个相邻的位置叫叶修与蓝河坐下。叶修这正想自己捞个包子,却被一群人用眼神砍了几刀。

叶修:……???

就这样如何找老婆!一群人在心里吐槽,赶忙将眼神切换到蓝河身上,示意叶修给蓝河拿些吃的。

蓝河并不是客气之人,听包荣兴说包子好吃,便要伸手去拿,手伸到半空中却被众人愤怒的目光截住。这目光并不是针对他,但蓝河却不知,以为是自己破了什么规矩,便讪讪地将手缩了回来,求救似地望向叶修。

叶修恍然大悟,咳嗽两声,给蓝河拿了个包子,道:“小蓝,吃包子。”

一群人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开始唠嗑,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有些不自然的两人身上。

蓝河这一餐吃得有些莫名其妙,叶修给他拿了一盘子的包子,还有叶府一群人的不知道是善意还是同情的眼神。

贼窝,果然是贼窝。蓝河摇头,不过这包子是真的挺好吃的。

蓝河转头看叶修,叶修这方也正看着他,两人一时面对面,愣了几秒,谁也没说话。

饭桌上再次安静下来,两人再次成为视线的焦点。直到魏琛手中的包子掉到了盘子里,蓝河才反应过来。

场面一度尴尬,蓝河急忙从自己的盘子里拿出一个包子,塞到叶修嘴里,干笑道:“吃包子。”

叶修点头,回过头,道:“包子好吃,包子好吃。”媳妇喂的更好吃。

饭局这才重新开始运作。蓝河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何,今早叶修的存在感过于强大。

包荣兴倒是丝毫没有感觉到气氛的不同,美滋滋地沉浸在老大与嫂子的飞速发展中。

 

 

7.

    

“蓝大人,一起早朝?”

蓝河刚打着哈欠出了房门,叶修便蹦了出来。

蓝河住到叶府不过两天,但叶府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叶府没有下人,厨娘与打扫卫生的都是雇佣的,也不住在叶府。虽说人少院子大,但每日都是热闹非凡。

这么个朴素的地方突然跳出个正装打扮的叶修反倒有些突兀了。

叶修身着褐底金边的长袍,围了条黑色的腰带,与平时一身黑色布衣的形象相去甚远,显得人修长挺拔了许多。若不是叶修脸上的表情依旧,蓝河都要有些认不出他了。

还挺好看的。

蓝河今日倒是换了文员制定的蓝色衣衫,不过这衣服除了能把他衬得白些,和他平时穿的到没什么不同。

蓝河收回自己的眼神,道:“不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叶修点点头,没有反驳。他清楚蓝河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住在他这儿,就算他再怎么想嘚瑟,也得照顾到蓝河的感受。蓝河去蓝溪本就是因为与同派系的人起了争端,他不想蓝河因为他而被人抓到把柄。

叶修那些小心思早就被蓝河揣摩透了,叶修不语却眉间略微失落的模样着实讨得他欢心,蓝河笑道:“谢谢了,虽然不能一起过去,但不知道王爷回府时有没有兴趣载小官一程呀。”

叶修一愣,笑着答应了,心想着以后都要同蓝河一道回来。

蓝河自然是不知道叶修在谋划些什么,跨上那匹在驴圈里养了许久,已经沾上驴子的倔脾气的老马,一颠一颠地就上路了。

京城的秋晨微凉,但伴着阳光倒也不显得萧瑟。蓝河骑着老马,看这秋色明媚,心情也亮了许多。

 

蓝河回京,任的是他原来的职位,官位不大,在朝堂上说话也没什么分量。蓝河虽然认真,但早朝上东扯西扯的话题也着实无聊,让人站着也能睡过去。蓝河从前虽然做事认真,但早朝时总是站着发呆,呆着呆着就可以走了,颇有混日子之嫌。

可今天却有些不同,蓝河抑制不住内心的新鲜感。叶修远远地站在队首,那背影吸引了蓝河的目光。蓝河难得见到叶修认真严肃的样子,一边感叹叶修还有这幅模样,心里回想起叶修当山贼的那么些个日子,乐呵地肩膀都抖了起来。

蓝河盯着叶修,见叶修抬了抬手。一定是在打哈欠,蓝河在心里吐槽,这两天见识了叶修睡到日上三竿的功夫,今日起这么早,怕是要要了他的老命。

蓝河就这么盯了叶修一早上,直到朝臣们一个个地散场,蓝河才回过神来。

“老蓝啊,这叶王果真英俊潇洒啊……”笔言飞凑到蓝河身边。

蓝河以为自己一直落在叶修身上的视线被发现了,一时间有些慌张。笔言飞对蓝河的沉默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不远处与人交谈的叶修,继续说道:“哎,你是不知道,叶王这才回来没几个月,给他说媒的都要排到京城门外了,你说他留你住在叶府,一定和你交情不浅吧,快透露一下。”笔言飞探究的目光在蓝河身上上下。

蓝河从没发现笔言飞是这么个八卦的人,他住在叶府的事情只告诉了笔言飞与梁易春,哪晓得这厮这两天一见到他就和他唠叨叶修。

蓝河哭笑不得,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是听说叶王和公主关系匪浅,你说叶王要是真与公主是一对儿,他的身份不就更尊贵了?”笔言飞继续道,“你有没有在叶府见到过公主啊?”

蓝河笑不起来了,嘴角僵了几分:“没有。”在叶府是没有,可在蓝溪有。一想起叶修与苏沐橙站在一起谈笑的模样,蓝河心里就一阵莫名的麻感。

“那你可要留意啊,听说叶王和公主关系可好了,啧啧,你说不定就是哥几个里面离公主离得最近的那一个……哎老蓝你怎么走了!”笔言飞看着蓝河甩袖而去的模样,脑袋里突然叮的一下。

难道……老蓝暗恋公主?!

笔言飞为自己的迟钝在心里默默扇了几巴掌。

叶修这边刚结束对话,便看见蓝河扔下笔言飞走了,他走到笔言飞身边,想与他打个招呼。

笔言飞一见他就想到刚才那事,脸一下子耷拉了下去,他小声道:“王爷,那个……哎……蓝河是不是喜欢公主啊?”

叶修:“……哈?”

笔言飞见蓝河与叶修一个冷脸一个吃惊地快步走开,不禁有些凌乱。他笔言飞难道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

 

叶修很快就追上蓝河了。他的手搭上蓝河的肩膀,见蓝河转过身来时与平时无异的眼神,想问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了。

不行,这事一定要问清楚。

总不能我把你当对象你却看上了我妹吧。

两人面对面坐在马车里,谁也没开口说话,马车外的老马倒是嚎地响亮。

“小蓝啊,有个事想问你。”叶修给蓝河到了杯水。

蓝河接过,有些受宠若惊,道:“何事?”

叶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挠挠脑袋,还是问了出来:“听说你喜欢沐橙?”

“……哈?”蓝河一口水喷了出来,他实在没想到叶修会误会至此,赶忙摇头。

 

8.

    叶修见他的反应,有些松了口气,对面的蓝河却又有些不自在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匆忙地否认,喜欢苏沐橙并不是件丢人的事,可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叶修这么认为。

蓝河回想与叶修相处的时光,心里终于有了个答案。

他大概是真的喜欢叶修。

蓝河为人并不愚钝,但却从未经历过感情之事,等终于发觉,却已经将那份感情藏得太深。若是还在蓝溪,面对的是身为山贼的叶修,他还指不定能抛下县令的身份和他开诚布公地宣布自己的心情。可现在,叶修在上,他在下,他便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与其让叶修发现他喜欢叶修,徒增两人之间的尴尬,还不如让他觉得自己喜欢苏沐橙呢,只可惜话已出口,却是收不回来了。

“我对公主并未有非分之想,像公主这般高高在上的,怎么会是我高攀得起的。”蓝河的语气里带着些失落,说着苏沐橙,心思又卷到了叶修身上。

像叶修这么高高在上的,又怎么会是他触碰的到的。

叶修抿了口水,像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说道:“沐橙有中意的人,却是个平民小子。你说高攀不起,可沐橙喜欢,你也觉得高攀不起么?而且那人踏实肯干,又聪明勤奋,纵然两人地位不同,又有何妨。”

蓝河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不禁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实在是失礼。叶修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不笑的时候便会变得严肃,这样的神情是蓝河从未见过的。叶修脾气好,对至亲之人也总是关切有加的,自己的话想必是冒犯了他。蓝河有些懊恼,说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叶修看着面前有些消沉的青年,叹了口气,说道:“骗你的你都看不出么?”

蓝河一听,有些恼怒地涨红了脸,可确实是自己失礼在先,也不敢发作,只好闷闷地喝了口水。他刚才是真的没看出来,叶修如此认真的神色实在不像是在骗人。

“小蓝,”叶修的眼神从马车外移回,落到眼前人的身上,“我其实是想让你想想,如果你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青年,你会怎么想?觉得自己不配吗?”

蓝河闻言一惊,目光垂了下来,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他知道了。

也是,叶修向来善于察言观色,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在自己发觉之前便被他看透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可蓝河还是抱着些侥幸的心理,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蒙混过去。

叶修见蓝河低头不语,便猜想到他又想到别的什么去了。

叶修放下杯子,双手握住蓝河的肩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是苏沐橙,你就是那个青年,我中意你,你怎么看?”

叶修说完还不放心,便又补了一句:“没逗你,我是认真的。”

蓝河的脑袋被叶修的一通话撞得晕乎乎的,说话有些结巴起来:“可是……你,我,我们……我们都是男的啊……”

叶修没想到他先冒出来的是这么一句,只好笑着说:“我喜欢,你愿意,还有谁能管咱们不成?”蓝河被他这一通话说的哑口无言,是,有谁能管他叶修。蓝河喃喃道:“可不是吗,天王老子都治不住你。”

蓝河话说的轻声,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叶修却一听就乐了,道:“小蓝你知道就好,跟着你叶哥走保证你前途无忧!”

蓝河把叶修推开,笑骂道:“德行!”

叶修脸上严肃的表情终于消失了,但他也没有就此打住的打算,便继续说道:“所以呢,小蓝你怎么想?”

“我……呃……”突然被扯回正题,蓝河有些手足无措。

“你刚才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你喜不喜欢我身上,倒是直接冲着性别去了,”叶修笑得暧昧,“你若是当真不喜欢我,方才便会直说你对我没意思了。”

蓝河低头,叶修对他说了那么多,事到如今他也没了回避的意思,只是想到叶修从前的撒泼赖皮不过也是些喜欢的表情,心里也不觉的美滋滋起来。

“喜欢你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是另外一回事。”蓝河抬眼去看叶修,见叶修眉头微皱有些不甘心却又摆着满脸笑容的样子觉得心头一紧。这叶修都是年近三十的人了,摆弄表情时却有种少年人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喜欢得紧。

“那……你就再考虑一会儿……”叶修无奈地说道,觉得这人生好是失败,抬头却见蓝河笑得肩膀耸动,这才知晓自己上了当。

“骗你的,你都信。”蓝河见叶修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怨,笑得更欢了。

“你以前可从未骗过我,”叶修一本正经道,尔后又笑,“算了,我从前也未骗过你,这次就算是抵消了。小蓝啊,看在你相公我这么大度的份上,是不是该给些奖励啊。”

真是瞪鼻子上眼!蓝河一脚踹过去,叶修一躲,便踹在马车上。这马车初歇,被蓝河踹的那么一脚又是抖了几抖,蓝河乘叶修重新坐稳的空档,抓住叶修的脸,吧唧一口就亲了下去。这轻轻一碰的功夫,叶修竟是惊地一动都不敢动了。

蓝河十分满意,说开了之后他却是胆大了几分,挥了挥衣袖潇洒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对叶修说道:“你相公赏你的。”说着说着,自己却又红了耳廓,咳嗽一声迈步进了叶府。

秋风暖阳,不知怎的竟吹出几分春意来。

评论(3)
热度(118)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Moka | Powered by LOFTER